不得不说,曾文秀养大的这个孩子极为聪明。
从小学到初中,不但学业完成得又快又好,还会抓住一切机会到厂里去搜罗和汲取电影有关的知识。
曾文秀常常把他藏在洗印车间,小路宽会拿费里尼的《八部半》片盒做枕头,会出神地看黑泽明《罗生门》的废胶片。
这只是被毛手匠人们剪废错,又不是大师黑泽明拍错,直接看未冲洗的胶片,简直是为天才量身定做的起步方式。
立志要成为导演的小路宽如痴如醉。
有时候,闲下来的曾文秀也会拿着车间的显影剂,在废弃的墙上教他怎么画分镜头:
“你看,悲伤是钴蓝色渐晕,愤怒要用硫酸铜结晶纹路。”
“这是镜头中的色彩运用,你要是感兴趣,可以看看《红高粱》里张一谋的调色和布景。”
母子俩就这么孤苦无依地向前走。
酷暑,寒冬,家无余财。
唯有爱滋润了路宽幼小的心灵。
但窘迫的家境,也叫他天生就比别的孩子多受几分冷眼、多听几分闲话,也多长了几颗心眼。
他很不理解,为什么小时候笑脸相迎的叔叔阿姨们,在母亲失去编制后就动辄恶语相向、冷脸以对;
他很不理解,为什么以母亲的艺术能力,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洗印车间一干就是十多年,却很难获得更好的机会;
他很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多毫无干系的人,要在背后指指点点,说自己是私生子、是野种,是一个不祥之人。
他们的理由很简单,自从在桥洞下捡到了自己,曾文秀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岗位,失去了进步青年的一切。
变成了现在这个年老色衰的中年妇女。
小小年纪的路宽有很多不理解,但他逐渐理解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没有钱和权力的人,原来在这个世界是会被看不起的。
他的世界里,除了曾文秀外,从此再没有多余的一丝温情能够给到别人。
因为也从来没有人给过他。
时光易逝,终于在路宽初二这一年,曾文秀病倒了。
这一年是1997年,香江回归祖国。
这一年,鄂省江城的一个叫安风的10岁小姑娘跟着母亲出了国,改了名字。
小女孩怯生生地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四处打量着。
但总归还是生活富足。
这一年,苏省金陵的一个叫路宽的15岁少年甚至有了辍学的念头,因为他要努力赚钱给母亲买药、治病。
制片厂的老人们常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