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安静静地站在大宅门口,看着人进进出出,看着兵丁们搬动财物,登记造册。好半天,后宅忽然响起一声尖叫:
“不要——”
沈乐拔腿朝里奔跑。只跑过半进宅院,就看到那个黄姓官员缓步走出,一边走,一边对身边的子弟说话:
“阿珍身沦贼手,不愿有辱家门……自尽全贞……要好好安葬,可以的话,要给她申请旌表……”
沈乐怔在原地,全身发冷。自尽全贞……自尽全贞!
她但凡想要自尽,何必出来和你们相认,她但凡想要自尽,何必大喊“伯父救我”!
为了家族的清名,为了家族的女孩儿不被玷污,你们,就是这样让她被自尽了吗?!
好半天,他一个激灵,拔腿狂奔过去。一间间房屋,一根根房梁,连古井里也探头寻找了一遍。
一口气找到第三进,那根阴森森的房梁上,那根黄氏年迈妇人无法逃生,曾经集体在此自缢的房梁上,高高地悬着一具身体。
下面,一群少女正一边哭,一边努力地抬过桌子,踮起脚,把她往下放……
沈乐从她们身体的缝隙里仔细看去。转了一个方向,再转一个方向,赫然看到她后颈上的红痕。
那红痕不是u字形,而是在颈后交叉……交叉的红痕,是勒痕,不是缢痕!
她不是自尽的!
不是自尽的啊!
沈乐一时茫然。他怔怔地站在房梁下面,站在窗前,一幕幕景象在面前纵横交错:
一时是珊珊金簪刺喉,从屋檐上扑下,坠地身亡;
一时是祠堂里躲藏的女子被侮辱,被杀害,前赴后继,投井身亡;
一时是元军破城那日,祠堂里一排一排,早早上吊的老妇;
一时是面前被勒死的少女……她不叫莲娘,她叫阿珍,被拐卖这么多年,她一直记得她叫阿珍……
“吃人……都是吃人……”
他低声喃喃着。身边的喧嚣声渐低渐弱,整个宅邸经过这一番扰攘,已经复归于安静。
沈乐缓步走在宅邸中,除了阿珍的遗体,宅邸里干干净净,半个人都没有,只有一扇一扇房门交叉贴了封条。
然而,看在沈乐眼里,却有不知道多少具尸体,到处横陈:
曾经是宅邸主人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身边的年轻男子……
和中年男人长得很像的老年,中年,青年,少年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鲜血横流。有的被砍掉了头颅,有的被利刃穿胸,有的被白绫勒死。
满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