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奋力抬起右腿,踩进沙堆。柔软的沙子立刻向两侧退开,把他的鞋底,鞋面,乃至半截小腿,全都吞没进去。
沈乐耐心等待片刻,直到右腿不再下陷,这才身体前倾,双手握住长矛,努力往下插。
用右腿往下蹬、双手撑住长矛的反震力,带动左腿从沙层里拔出——
好!
又走了一步!
继续!再走——七八十步,应该就能到这个沙丘顶端,就可以滑下去了!
沈乐感觉,这辈子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现实当中都不谈了,到他能进沙漠的时候,他甚至已经可以自如飞行;
而在铁甲带来的梦境当中,哪怕是上一次,他也没有失去自己的坐骑,也不至于,需要徒步走过这漫漫沙漠……
皮靴早就磨破了。砂砾毫不吝啬地从大脚趾处,从小趾处,从每一个破洞里灌进皮靴,再随着抬脚的动作从皮靴内部流出来。
一出一入,再加上踩下去、抬起来的动作,不知道多少砂砾磨在皮肤上,刺痛着已经打了水泡的脚底。
这种苦头,他在现代绝不会去吃,甚至哪里刮破了都要立刻拍治疗术。
但是现在,他只是仰头看一看星空,确定自己没走错方向,然后麻木地插下长矛、撑起、踏出一步;再拔出长矛、插下、撑起、再踏出一步……
爬到沙丘顶上,顺着沙丘滑下去,仰躺着松一口气;再奋力撑起来,再继续走……
走到月上中天,走到筋疲力尽,走到深夜时分,沈乐才寻了一个顶上长着红柳树的沙丘,努力开始掘井。
掘到下面有微微水渍,他才转到避风处,裹紧身上已经破烂的羊皮袄,努力蜷缩成一团。解开腰带,翻过来,在腰带内部咬着牙刻画:
一横!
一竖!
今天,又杀了两个人,两个沙匪……
相比十年前,沙漠上的吐蕃游骑多了许多,沙匪也多了许多。深夜休息,他甚至都不敢点起篝火,唯恐被游骑发现;
更何况,和田河的水量越来越少,需要用来挖水的时间,越来越长。前天,昨天,已经连续两天没挖出水来了,幸好今天还找到了一点……
他重新束好腰带,慢慢闭上眼睛,把自己缩进沙子里。可惜,没办法泡脚,没办法坚持红军长征时候的优良传统。
寒风嗖嗖,刮透皮袄,刮透战袍,每一转,都从身上掠夺走一点热量。
沈乐抓了一根肉条,慢慢嚼着,努力让蛋白质给自己提供一点热量,还是觉得身上越来越冷。
如果能点一堆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