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树下,早没了赴约的人。
半醉半醒间,赤宸踉踉跄跄地拿出几百年前从玉山地宫盗出的盘古弓,用尽全部灵力把弓拉满,对着西方用力射出,没有任何动静。
他已经拉了两百年,这把号称不管天上地下都能让自己和所思之人相会的弓却从来没有发生作用。
赤宸不肯罢休,不停地拉着弓,却怎么拉都没有反应。每一次都全力而射,即使赤宸神力高强也禁受不住,无数次后,他精疲力竭,软坐在地上。
赤宸举起龙竹筒,将酒液哗哗地倒入口中。
远处有山歌遥遥传来:送哥送到窗户前,打开窗户望青天,天上也有圆圆月,地上怎无月月圆?
劝哥不要昧良心,一更起风二更息,寅时下雨卯时晴,翻起脸来不认人!
赤宸手里的龙竹酒筒掉到地上,他不自禁地凝神听着,歌声却消失了。
“阿珩!”
阿珩,是你在责怪我吗?他跃下竹楼,踩着月色,踉踉跄跄地向着山涧深处走去。
越往山中走,桃树越多,落花缤纷,几如下雨。朵朵片片,落在肩头脸上,没有打湿人衣,却打湿了人心。
“阿珩,阿珩,你在哪里?”
赤宸不停地叫着,可无论他怎么呼唤,桃花树下都空无一人。
只有,冷风吹得桃花雨一时急、一时缓,纷纷扬扬,落个不停,犹如女子伤心的泪。
赤宸的酒渐渐醒了,阿珩永不会来了。
他痴痴而立,凝视着眼前的桃树,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在何处?
月光从花影中洒下,照得树干泛白,赤宸缓缓走近,却看见树干上密密麻麻写着“赤宸”二字。
阿珩离去后第二年的桃花节,他穿着她为他做的红袍,在桃花树下等待通宵,醉卧在残花落蕊中,悲痛中竟然迁怒桃树,举掌正要将树毁掉,无意中瞥到树干上密密麻麻都是小字,凝神细看,竟然是无数个“赤宸”。
玉山六十年的书信往来,他一眼认出是阿珩的字迹,看到熟悉字迹的刹那,他的心脏犹如被尖刀刺中,窒息地抽痛,字迹犹存,人却已不在。
满树深深浅浅的“赤宸”,都是她等待的焦灼和无望。
足足几百个“赤宸”,一笔一画都是情,一刻一痕都是伤,她当日究竟等了多久?又是怀着怎样的绝望离去?
赤宸闭起了眼睛,手沿着字迹一遍遍摸索着,似乎想穿透两百多年的光阴告诉那个两百多年前站在树下的女子——他的痛苦和相思。
一遍又一遍摸着,掌心滚烫,却温暖不了冰冷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