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若无地扫过傀儡刺史,“李参军可代并州详述。”
老太监匆匆上前收拾赏赐,两百名美人垂首列队,环佩相撞的声响混着胡统勋与曾德禄勉强的附和,在庭院里显得格外刺耳。
柳林转身时,蟒袍上的金线扫过石阶,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寒光。而他身后,李丰朝两个如坐针毡的刺史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玄衣下摆扬起的弧度,恰似出鞘的利刃。
夜风卷着沙砾扑在青石板路上,胡统勋与曾德禄跨出柳林府邸时,后背的冷汗已将官服浸出深色痕迹。胡统勋手中的折扇“啪”地合拢,在寂静的巷子里惊起一声脆响,他压低声音道:“这镇北王一封,好在咱们咱们先前送质子、纳投名状,否则的话,咱们早就成冢中枯骨了!”
曾德禄摩挲着腰间玉佩,喉结上下滚动:“陛下此举分明是釜底抽薪,既封了柳林的口,又断了咱们的后路。明日开府大典后,四州生杀予夺全在他一念之间……”话音未落,二人不约而同望向街角那两栋挂着竹帘的雅静小院,窗棂间透出的暖黄光晕,倒像是这寒夜里唯一的慰藉。
胡清婉倚着雕花门框,素白裙裾扫过洒着月光的门槛。她望着父亲佝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绞着绣帕——记忆里那个总爱将她举过头顶、说要带她看遍青州山水的父亲,此刻却像被抽走脊梁的枯枝。曾明玥握着折扇的手骤然收紧,扇骨在掌心硌出青白痕迹,她看见曾德禄鬓角新添的白发,忽然想起半月前父亲写信说“一切为了家族”时,眼底那抹从未有过的狠戾。
“父亲,快些进来。”胡清婉强笑着迎上前,裙摆扫过摆满珍馐的檀木桌。温酒入喉,胡统勋却只觉喉头发苦,望着女儿精心打扮的眉眼,想起今日在柳林府邸,那些赏赐的美人中亦有不少与清婉年纪相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婉儿,若……若有一日父亲保不住你……”
“父亲说什么胡话!”曾明玥“啪”地展开折扇,扇面上的墨竹被震得簌簌颤动,“柳林虽成了镇北王,可四州根基还在咱们手里!”她瞥见父亲闪躲的眼神,声音陡然尖锐:“还是说,你们在他面前连骨头都软了?”
曾德禄猛地灌下一杯酒,酒水顺着嘴角滴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痕迹:“玥儿,你不懂……那柳林的眼神,看我们就像看砧板上的鱼肉……”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淹没在窗外呼啸的风声里。胡清婉望着烛火在父亲脸上投下的阴影,突然想起儿时父亲说过的话:“这世上,唯有强者才能握住自己的命。”此刻想来,倒像是莫大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