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辰星的暮色是被雨水一寸寸腌渍成黑的。
起初只是零星的雨,像茶楼说书人漏敲的寸寸牙板,只有三两声叩在废弃庙宇的残缺兽脊上。
青铜小兽张着空洞的嘴,衔住云层里倾斜而下的最后一线天光。
姬羽数着瓦当滴落的雨,直到那水帘连成苍青的幕。
每滴水里都沉着罡风刮来的冰屑,令人刺骨,令人胆颤。
忽然有马蹄一般的声音碾碎雨幕。
姬羽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意识到,某种比雨更锋利的东西正在切开夜幕。
姬羽握刀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刀柄处缠着的布条,此刻布条吸饱了水汽,沉甸甸的,好似困龙的锁链。
一道青芒劈开雨帘,刀气是那么的凌厉,好似世界也要为之退让。
姬羽觉得这刀气十分熟悉,就好像是自己挥出的一刀一般。
当然如今的他,其实并不能挥出这般凌厉的一刀。
姬羽十分迅疾的起身躲过这破开雨帘的一刀,而后越过雨帘望向外处。
只见得来人打着一把骨伞,水珠顺着骨伞的犄角处滴落,滴滴成线。
她的腰间别着把狭刀,刀刃无壳,露出极北之地的爽色。
女子一手撑伞,一手拔刀。
刀刃划过庙门的刹那,五十步外的老槐突然拦腰折断,断口处凝着冰晶般的东西。
皇兄,好久不见。
姬浅的声音裹着雨气,比她手中的刀锋更薄。
她腕间的银铃随抬刀动作轻颤,发着清脆的响声,就好似幼时所见的宫中风铃。
姬羽望着她刀尖垂落的雨线,那些水滴因寒气在半空结成细小的六棱冰花,甚是好看。
他有些出神的看着那些冰花,好似瞧见了些破碎的往事。
姬羽十二岁生辰时,他们共骑着照夜玉狮子狂奔在雨中,玉狮子的鬃毛结成银甲,威风凛凛。
还是小女孩的姬浅因害怕紧紧抱住姬羽,大喊着皇兄不要丢下我。
姬羽扭过头去很认真的说,我可是浅浅的皇兄啊,当然不会丢下浅浅的。
于是乎小女孩逐渐不再害怕,而是张开双手环抱着郊外驰骋的风。
那是皇宫所没有的自由的味道。
“皇兄最好了。”
她说。
姬羽十九岁时,他手持长刀弑父弑君的影像映照在整个胤辰星的上空。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不忠不孝之人。
姬羽还记得,那一夜父皇赐的双鱼玉佩自行碎裂,掉落在地时溅起的玉屑混着雨珠,好似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