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惭愧,刘道规上任中兵参军这么久,还没去过军营。
征虏将军府的四部兵马,遇到战事,都要听中兵参军的调遣,不战时,负责平日的训练。
这个职位最大的优势,便是直接与士卒接触。
刘道规带着几人与高珣一起巡视后营,刚进营地,一股恶臭迎面扑来,熏的刘道规一个趔趄。
这年头干柴的价格太高,寻常百姓生火做饭都是问题,很多人一年到头洗不了几次澡,尤其是冬天,烧一釜热水用的柴,足够烧两天饭。
每个营舍都挤满三四十人,别说盔甲,连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蓬头垢面,骨瘦嶙峋,睁着一对茫然的大眼睛望着刘道规。
“这些将士中有不少跟随谢都督北伐过,这两年没仗打,日子难过。”高珣捏着鼻子强行解释了一波。
刘道规想起桓弘的宴会,莺歌燕舞,坐在上席的那些人,吃喝玩乐,满嘴流油。
与眼前的场景对比,简直是两个人间。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刘道规走到人群中间,握住一个将士的手臂,一个偌大的脓疮。
“半个月前流民闹事,射了一箭……”士卒年纪不大,身材高挑,有着北方人的骨架和面相,口音也是兖州一带的。
“取火来。”
刘黑罴拆了一截营寨桩子,劈成几条细柴生火。
刘道规烧上水,撕下布条放在里面熬煮,又取来一把匕首,在火上烤了烤,然后割开脓疮,放出污血和浓水,剔除腐肉。
自始至终,那名士卒都一声不吭。
清洗伤口后,用烤干的布条扎紧。
“明日我带些药过来,敷两次便能痊愈。”
以前为了生活打猎捕鱼,经常受伤,跟一个游方道人学会了疗伤。
“小人李大目,参军日后若有差遣,吩咐一声。”士卒感激不已。
营舍中其他士卒看刘道规的眼神也温和不少。
“你这是怎么回事?”刘道规拿起另外一人的手,肿的像个馒头。
“还能怎的,冻疮。”
环视周围,很多人脸上手上都有冻伤。
都已经入冬了,他们身上还穿着一件破衣烂衫,连双草鞋都没有,不被冻伤才是怪事。
而这个冬天才刚刚开始,如果下雪,必然死人。
去年并不寒冷的一个冬天,仅京口一地就冻死了几百人。
这些士卒都是北伐的勇士,与胡人血战厮杀过,经验丰富,每一个都是华夏的精魂,如果就这么冻死饿死病死了,实在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