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4日,广州,黄埔港。
寒风裹挟着咸腥的海雾,拍打在“顺平号”和“福宁号”斑驳的船身上。
甲板上,水手长孙德禄正盯着阴沉的天色,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时节,真要北上?”他啐了一口,转头看向身旁的一名水手,“东北风刮得这么急,到了海上,这浪头怕是比城墙还要高!”
郑小锁没吭声,只是伸手在怀里摸了摸老娘在妈祖庙里求来的护身符。
妈祖娘娘一定会保佑我的!
码头上,新华第二航运公司的管事柳庆丰手持着账簿,朝着搬货的苦力高声吆喝:“装船再快些!北方的军爷和难民都在等着米下锅,耽搁不起!”
苦力们沉默不语,佝偻着腰,像蚂蚁般在栈桥与货船之间往返。
八千石稻米被粗麻袋包裹,每袋都盖着鲜红的“新华“字样火漆印,一袋袋被扛上船,压得“顺平号”的吃水线又沉了几分。
不远处,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蜷缩在屋角,空洞的眼神黏在那些粮食袋上,像是饿极的野狗盯着肉骨头。
几个巡检司的军兵扶着腰刀,对着码头指指点点,不时发出一阵轰笑声。
“赵管事,这季节出海……怕是要赌命啊!”船长李德海走过来,压低声音道。
“怎么,临到出发时,心中又怯了?”柳庆丰合上账簿,转头看向他。
“这一路北上,海上风浪着实很大,危险程度可不是一星半点。”李德海叹了一口气,面露忧色。
这么多年来,凡是跑船的都知道这么一个事实,“初冬过后,南船绝迹,盖畏风涛也!”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柳庆丰摇摇头说道:“辽海拓殖队钟大帅发来命令,让我们二运司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输送两万石稻米前往北方,以待急用。”
“你们也听说了吧,大明朝廷的塘报传来消息很是糟糕,清奴已破青山口(今河北迁西)、墙子岭(今北京密云),十数万大军铺天盖地杀入京畿、河北,连陷府县数十座,百姓尸横遍野。再晚些,怕是山东也要遭殃,难民也会更多。”
“这批稻米若送不到,天知道会有多少难民死于冬季严寒之中,更不知道东江镇官兵还能支撑多久。”
“可逆风逆水,少说得多走一个月!”李德海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弟兄们心里打鼓……”
“吃海上饭的,哪有不冒险的。”柳庆丰目光一凛,沉声说道:“再者说了,这些粮食运过去,那可是去救人的!你想想,鞑子肆虐北方,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者定然无以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