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又一人问:“那么武成一篇夫人又何以认定为伪呢”
“西汉末年,刘歆作三统历时曾援引武成部分句子,与其父合著的别录里也曾提过尚书共有五十八篇,但到了班固编撰汉书艺文志时却言尚书只有五十七篇,可见在这期间武成一篇便遗失了。其间相距三百年竟无一人得见,如今却失而复见,如何可信且这篇伪武成,也与刘歆三统历所援引的部分也无一处相同。”
旗开得胜,谢窈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几乎不假思索,对方难免急躁,不待她话音尽落便急急问道:“那么,君陈这一篇夫人又是凭何断定呢”
“论语里曾援引过此篇: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可这部伪书却将其断句为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可见是后人伪造。”
却是从句读上来论证了,对方冷笑:“谢夫人说得如此笃定,敢问何以见得是前种句读之法可有先例么”
她立刻答:“魏时夏侯湛昆弟诰,潘岳闲居赋序,何晏集解。倒是这部伪书的断句之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连数十回合下来,她思路清晰,口齿伶俐,旁征博引,纵横喷发,虽然言语平和,反倒对方几位大儒辩得哑然无语,垂头丧气,偃旗息鼓。而底下众人,饶是不明经义也听得出谁的理由更充分、谁更站得住脚了。
一众太学官员及学子开始低低地交谈起来,议论着孰对孰错。太后笑向天子道:“以陛下之见,谁的观点更站得住”
天子会意而答:“自然是谢夫人。”
只仍有名年过半百的大儒仍不肯承认自己竟折于妇人之手,恼羞成怒道:“妇人之见难道以夫人的意思,我朝所藏的这整部尚书竟全然为假吗这部书可是前朝高祖建元皇帝派使出使你们南朝所得,若果真为假,历代这么多大儒,竟无一人察觉而我朝先是被你们南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今又要叫你一无知妇人来指点”
对方疾言厉色,若突然爆发的浪潮山洪,斛律骁脸色微变,台上,谢窈如撞金钟,怔愕了片刻。
事先所担心的终究还是发生了,就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她的一切观点一切论述皆毫无价值,只因身份便可被轻易推翻。
可又凭什么呢就因为她生而为女么
她轻吸一口气,忆起先前献书时斛律骁教过的、强抑着心间不快轻言细语地答:“妾想,尚书之传承事关文脉正统,正是因为南北之别,故而先时南朝才会将这部伪书送至北朝。至于阁下,若对我的种种论述尚有意见,大可一一指出,又何必拿我妇人身份说事。”
比之她的从容淡定,对方的气急